人(?)X妖(?)←一个报恩(?)的故事
警告:时间线紊乱/BUG
万春殿里点了一千零八十一盏灯。
灯火排列成虬曲的阵型,由万春殿的四角一路漫至中央。灯火正中被簇拥的纱帐分作六边,每边叠六层,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正中高悬七星灯,昏蒙灯影笼罩住纱帐内沉睡的婴孩。
殿外的侍卫与殿内待命的女官早已疲惫不堪,但仍然强打起精神。因为睡在纱帐中的是当今圣上才出生三个月的第五子,李源。李源的母亲颇受宠爱,皇帝也十分疼惜这个孩子,不幸皇子出生后三个月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且从不啼哭。皇帝将五皇子封为安阳郡王,又从天台山请来已经归隐清修的国师,希望这样能够给自己的孩子带来平安。
侍卫们睁着发红的眼睛,女官们用簪子扎自己的胳膊来使自己不要入睡。
端坐在纱帐前的国师则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万春殿的歇山顶上,屋脊一端鸱吻的尾尖处,盘踞着一团白光。
这团白光极其朦胧,仿佛只是月亮在鸱吻上投下的倒影。当一队巡查的禁军由万春殿外经过后,白光开始移动,它由鸱吻尾部滑下,在琉璃瓦尽头的滴水稍作停留。此时站在万春殿殿门左侧的侍卫正好打了一个哈欠,他没有看到白光是怎样在这个间隙钻进了殿内。
殿门紧闭,白光却突然出现在门的里侧,仿佛它其实是没有实体的。
一千零八十一盏灯使它没有落足之地。
白光却轻轻松松踏进了灯火之间。
即便是皇城,屋顶也积着不少灰。它亦难免沾到灰尘,只是灯火散碎而昏暗,难以看清清洁地面上隐约的梅花形足印。
白光距离纱帐越来越近,只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它已经到了纱帐近前。
国师终于动了动。
你来了。他这样说道。
白光的动作停下了,灯光得以趁此勾勒出它的形状。
修长的头颈与身体,覆盖着一点杂色也没有的白色毛发,四足并拢,其中一只抬起来,被花瓣一般的嫩红舌头舔舐了两下。
白猫:我来了。
它的两只眼睛似乎有所不同。
国师:你来晚了。
就好像在抱怨一位许诺了同游却没有及时赴约的朋友。
白猫:我不知道天台山有多么远。
国师轻笑:你根本就不知道天台山在哪里。
白猫:是啊,否则我早就会去那里杀了你。
国师摇头。
他伸出手。他的手上满是斑点和皱纹,皮肤已近黄褐色。没有人知道国师的确切年纪,有人谣传他自武则天称帝的时期便活着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他确实已经很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一个年轻人。
他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又活泼:来,让我摸摸你。
白猫走过去,但没有把身体凑到国师伸出的手上。它在国师盘着的腿边趴下,将自己蜷成一团,尾巴顺着国师的手背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国师将手臂伸直,抚摸它:你一点儿都没变。
白猫冷笑。
国师:你太着急了。
他明明才刚说过白猫来晚了。
白猫的眼中迸射出凶光,国师没有看见,他已经瞎了。他俯身将白猫抱起来,白猫没有反抗,安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任由他一下一下抚摸自己的背脊。
国师:本来你只需要再等二十年。
白猫打了个哈欠,露出口中锐利的牙齿:我已经等了一千年。
国师: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他又说:你为了逼我出来,给皇子下咒,你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最后会报应在你自己身上吗?
白猫已经厌倦了这样的问题,它没有回答。
它舔了舔自己的鼻尖,才又说道:他本来就是个短命鬼,我只不过是送他一程。
国师的手仍一下一下梳着它光滑的毛发。
国师:我的法身不破,则还有二十年寿命。若要救皇子,我必须破去法身。京中有一位姓崔的监察御史,我本来应该托生成为他的儿子,因我迟迟不去,故他和他的夫人始终不能孕育后代。今夜之后我就要投胎到崔家去了,请你到崔家去找我吧。
白猫:我不管你做谁家的孩子,我只要你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白猫:要骗我不在你手上吗?如果不在你手上,你又是凭什么保护了皇子这么久?
白猫:还给我。
国师捏了捏它的耳朵,好像一个顽童:不要。
白猫在他掌中舒展身体,弓紧背:那我就自己来取!
七星灯的灯芒暴涨,一瞬耀亮大殿,使原本昏昏欲睡的女官们睁不开眼。白猫被照亮了,露出一金一蓝两只异色的眼,它蹿上国师的胸口,朝着咽喉最柔软处咬下去。国师只是将头偏向一边,安详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猫的利齿之下。
七星灯恢复如常,女官们仍处在暴盲的状态中。察觉到异样的侍卫们冲进万春殿。同时,五皇子发出了人生的第一声啼哭。国师的尸体倒在纱帐外,血迹循着一千零八十一只熄灭的灯盏蜿蜒,末尾有几个梅花形状的小小血印,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待续-
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