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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技派爱情故事

假结婚梗。

愉快又沙雕,一点儿都不虐。

茶老师提供了一部分梗。



车队在国外集训,林臻东家里来了个电话。

林臻东接完电话,提着酒瓶子上了住宿地天台。

月朗星稀,北风呼啸。林臻东借酒浇愁,酒入愁肠,愁肠百结。

然而他平时控制饮酒控制成了习惯,又不抽烟,根本喝不醉,只好清醒地忧郁着。

洪阔也爬到天台上来,拿膝盖从背后顶顶他:怎么了?

林臻东吸一下鼻子:我爸说太爷爷不行了。

林臻东的太爷爷九十多了,身体时好时坏,要说哪天走了也不是想不到的事。外人会这么想。自家人只会希望这天永远不要来。

洪阔拍他的背,顺便把带上来的外套递过去。

林臻东接过外套披上,说:他以为我结婚了,老把呼吸器扒下来问我为什么不带人去见见他。

老人的念想无非是那些。之前老爷子状况很差,林家的人不想要他多操心,被问了什么都说对对对是是是好好好,也不知道是哪句答岔了,被老爷子误会林臻东已婚。现在又是这样,没人忍心戳破谎言。

林臻东不是不愿意演戏。可演这场戏说着简单,又极复杂。林氏家大业大,很难轻易相信一个外人。他交往过的对象里乐意应这份差事的不会少,想弄假成真的也大有人在,但林臻东只想哄他太爷爷开心不想再添麻烦。要说从相熟的人里找吧,要么已经成家了,要么有对象,要么不愿意屈这个尊。

找肯定找得到。他林臻东,哪怕不是林氏的太子爷,站在大街上喊一声也会有人和他走。

但他想,演就要演得好,演得真,让他太爷爷信,戏搭子得好,得让老爷子觉得这个重孙子结了一个良人,自己了无遗憾,可以放心地走了。

可他上哪儿去变这么个人出来呢?

洪阔和他多熟,能够理解他的难处,无从宽慰起,站在旁边陪他吹着冷风,开玩笑:不然你和我结婚算了。

他就是说说。

谁料林臻东看过来,眼睛锃亮。

林臻东:诶?


林臻东的太爷爷出身士族,留过洋,当过兵,打过仗,死里逃生,几度沉浮,一生可谓坎坷不断又奋斗不息,且为人开明,兼头脑灵活,比其他人更能把握风向,挣得一份偌大的家业,养出一群成器的后代子孙。

而今老了,躺在病床上睁不开眼睛,手指干枯蜷曲,伸不直,抬都抬不起来,仍然勉力握住洪阔的手,按在林臻东手上。

老爷子戴着呼吸机,仅能发出几个气音,眼神已经浑浊了,泛起一些湿意。

洪阔猜他是在说:好。

洪阔内心不断重复我是在做好事我是在做好事我是在做好事这不算骗人这不算骗人这不算骗人。

其实愧疚得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林臻东也差不多。两个人趁老爷子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对个眼神,然后一起退出病房。林臻东在病房外间的沙发上坐下,脸埋进手掌心里,肩膀直打颤。

洪阔扶上他的肩。他哽咽了一下。

林臻东: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林臻东:他以前身体很好的,我小的时候。都六十多了还驮着我去逛街。

洪阔说不出什么来。没人能说出什么来。他的手按在林臻东的后颈连着肩膀的地方。

林臻东呼出一口气:谢谢。

洪阔:跟我还谢什么。

他们是真的共过生死的生死之交,赛场上是搭档,赛场下是兄弟,相识相伴十几年,除了亲人他们就是最亲的人。林臻东的太爷爷特别喜欢洪阔,和喜欢自己亲重孙子没两样。

所以陪彼此演戏而已,能有多难?


医生的意思是手术聊胜于无,就是给家人一个念想。林臻东的爷爷做主,还是签了手术同意书。

林臻东的太爷爷被推进手术室。灯从早亮到晚,洪阔陪着林臻东在手术室外等着。

医生出来,摘掉口罩,难掩欣喜,宣布手术特别成功。

林臻东激动得一把抱住洪阔。

老爷子术后恢复得特别好,没多久摘掉呼吸器,再没多久开始正常进食,还点菜,嫌医院的饭菜口轻。

还老抓着人问:臻东呢?洪阔呢?

老爷子闲不住,在病床上躺着,逮谁和谁聊。不知道是哪一句提到林臻东和洪阔,传了出去,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新媒体直接拟标题:林洪鸳鸳,终成眷属。

林家的人之前精力都在老爷子的病情上,别的没太留心,相关人员保密这块确实不够严格。再说老爷子又不知道是演戏。

林臻东的父亲小心翼翼立在病床前:不是不该说,洪阔毕竟是个男孩子……

被打断了。老爷子脾气大着呢:男孩子怎么了?都几几年了?人好才是最重要的。我觉得就很好。有人反对吗?

老爷子瞪林臻东的父亲:你反对吗?

林臻东的父亲不敢抬头:没有没有。

林臻东和洪阔就很尴尬了。现在外界都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林臻东每次回国都能招来一帮狗仔跟着,跟洪阔的也不少,但凡有点什么立刻就会传播出去,——传到老爷子耳里。

两个人加上两家人一合计,姑且先把戏演下去。

可苦了林臻东的私人助理。原本她算是薪水优渥工作清闲。洪阔作为车队经理承担了她的大半职能,把林臻东上到事业发展下到衣食住行重要到赴海外参赛的整个计划无聊到半夜突然想吃着叉烧包看午夜场电影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说是林臻东的助理,其实更像洪阔的助理,洪阔又特别会办事,她于是乐得当一个胸大无志,下了班躺在懒人沙发里敷面膜撸猫刷剧的女青年。

现在不得不加班,和车队那边对词,拟声明,声明怎么写,写了什么时候发,林臻东和洪阔有一些公开活动应该怎么安排,媒体那边怎么控制,以后两个人露面了,真被狗仔拍到点什么,应急预案应该怎么做,忙到头秃。

林臻东还给百忙中的她发来一条微信。

她都多久没在下班时间接到老板的信息了。其实私人助理哪有下班的,是以前都找洪阔去了。

林臻东:你知道去哪儿办假证吗?

助理凝视手机屏幕半晌,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顺便去写字楼电梯拍了一张清洁工没来得及撕掉的小广告。

助理把带着二维码的小广告发给林臻东。

过一会林臻东回:不是这种!!!

然后一个电话打过来,口头解释清楚了,助理才知道他想办一张他和洪阔的结婚证。

林臻东还嘱咐:要弄得像一点,老爷子会上网查的。

助理想这一天终于来了,自己终于要因为制假和伪造证件走上违法道路了。

助理的工作能力很不错,转天弄来一张样式精美印鉴齐全的英文证件,然后去忙林臻东和洪阔搬家的事。

老爷子就要出院了,林臻东不敢住在家里,怕露破绽。他和洪阔各自有房子,但都是散发单身气息的狗窝。哪有结了婚还住在这种房子里的。

洪阔的外公这几年在国外,有一栋联排的小别墅空着,洪阔的妈妈安排他们住进去。

别墅所在的小区清净少人,遗世独立。舆论正热,两家人都觉得他们先避一避的好。

两个并没有结婚的新人搬进新家,还被勒令不许出门。洪阔待着无聊,带林臻东钻到他外公住的那半边,偷他外公的酒喝。

洪阔的妈妈家里世代经商,他外公兢兢业业赚了一辈子钱,谈得上嗜好的就两个:一是看武侠小说,二是喝酒。

洪阔外公收藏的武侠小说以早年那种手抄的线装本居多,署名都是什么还珠楼主,平江不肖生,两个人听都没听过。收藏的酒不在名贵,鲜少洋酒,倒有很多哪个地方少数民族稀奇古怪的自酿酒之类的。

洪阔十一岁就会拿发卡撬他外公的酒柜了。但他不嗜酒,对这些酒不熟,随便拿一瓶出来拔开瓶塞闻了闻,觉得挺香,就拿去了起居室。

林臻东则是翻出来了一堆老武侠电影的碟。两个人想叫外卖又不敢,只好干喝酒,看电影里面雷老虎大喊:冚家富贵!

又换成普通话声道再听一遍:以德服人!

酒偏甜,好入喉,喝下去暖暖的。两个人不知不觉喝掉大半瓶,没注意到这酒的后劲很大。

结果都醉了。

醉在一起,傻乐,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好无聊,两个人披上衣服出门,林臻东叫车去了一间他常去的夜店,进去时已经有闪光灯乱闪,两个人没发现。

进了门,里面灯火闪烁,群魔乱舞。熟悉氛围唤起一些记忆,洪阔拿下巴把场中划一圈,说:看上哪个?

这是他们在英国学赛车的时候常干的事。年轻人,离家在外,玩起来没有不疯的。通常是进了场就分开了。也有的时候洪阔开玩笑似的给他当僚机,就是帮他泡妞泡小伙子,英文叫wingman。

说来也奇怪。林臻东单独上的时候几乎无往不利,和洪阔同去却往往没什么好结果,对方要么觉得洪阔更好,要么觉得三个人更好,要么觉得他们两个一起更好。

林臻东也拿下巴看一圈场内。

夜店播放的当然是催人嗨的音乐,但他醉了,脑子里响的全是刚刚看的武侠片里的旋律,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身处狂欢场正中,却有一种一夫当关,所向披靡的气魄。

林臻东:恕我直言,在座所有人,我看你最顺眼!

洪阔也醉了:这么巧,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出门去。

还记得再叫个车回去,爬上床倒头睡到第二天。

林臻东被电话铃闹醒,有点宿醉,晕晕乎乎的,接起电话:喂。

助理:你们可给我留条活路吧。

助理:我昨天晚上加班到一点,一点啊,我以为我能下班了,我家meimei这几天见不到我都发脾气了。

林臻东依稀记得meimei是助理养的猫。

助理:结果你们又整这一出。都问我怎么回事,问了一晚上,我哪知道。我就想睡觉,我想卸妆,我想回去喂meimei我昨天都没有回家没有喂她,我的口红还丢了!

助理也真是被他们搞崩溃了,听声音几乎要哭。林臻东不知所措加莫名其妙,胡乱挂掉电话之后打开微信,一下子被信息轰炸。

好几个狐朋狗友来幸灾乐祸:嘿哥们你又上热搜了。

他点开链接。有人拍下他昨天和洪阔醉醺醺走进夜店又一起离开的画面,各个角度,涵盖全程,还有视频,点开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臻东:恕我直言,在座所有人,我看你最顺眼!

洪阔:这么巧,我也是!

然后手牵手大笑着走了。

——本来就是个沙雕片段,网友看着哈哈一乐就过去了。但是架不住有些人会编故事啊。

有人说为什么林臻东和洪阔迟迟不出来解释,肯定有内幕。

林臻东心想你有病吧。

但他和洪阔确实不是真的。洪阔现在正穿着昨天晚上的外套躺在他旁边,睡得不省人事。他睡觉习惯张嘴,肉肉的嘴唇嘬出一个形状。

林臻东起了点坏心眼,把洪阔的嘴唇捏住。

一边想这样的嘴唇应该很好吻。

——他对洪阔有性趣。洪阔对他也有。又年轻又熟又是这样的好皮囊,遐思怎么会不起来。但他们都清楚一场性事易得,一个好哥们难求,何必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呢?

但现在事情变得很复杂。

洪阔给憋醒过来,没及发作,林臻东把手机塞到他面前。

洪阔在林臻东大喊恕我直言的时候狂笑,在自己大喊这么巧的时候捂脸。

两人面面相觑。舆论已经发酵了,他们在乎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老爷子知道了会怎么样。

毕竟一开始就是演戏,是演给老爷子看的。

洪阔还心存侥幸:你太爷爷也不一定会知道吧?

老爷子还没出院呢。

林臻东看着手机上刚发来的信息,沉痛:他已经知道了。


两人走进病房,如同上刑。

林臻东的太爷爷时髦得很,拿一个iPad,字调到最大,又拿自拍杆夹着放到远处,眯着眼睛看上面写着什么,还要一边的护工给他翻页。

林臻东和洪阔硬起头皮:太爷爷。

老爷子:来了。

老爷子把老花镜摘掉,手还有点颤,人挺精神,说:网上的那些我都看了。

两人屏住呼吸。

老爷子: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你们别管。

编排他俩的有,更多的是说两个男人如何如何,能如何如何,还不是要如何如何。

不仅说他们俩,还说他们的家人,种种揣测,阴谋论都出来了,卖儿子云云。

老爷子:我一把年纪我怕什么,这辈子说我的人少了吗?你们也别管,该怎么过怎么过。

林臻东和洪阔喏喏应声。

老爷子:叫你们来,就是把态度给你们表清楚。你们好好过生活,好好做人,我是不会有意见的,谁有意见让谁来找我!

老爷子:都结婚了,要分清楚轻重主次,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是要对得起自己。你们还年轻,环境会变好的。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要他们不要给你们压力。什么,要不要公开,要不要小孩,你们自己想清楚就可以了。

老爷子:太爷爷想你们知道,你们过得好最重要。别的都不重要。

然后挥挥手:行了,你们走吧,我要看电影了。

护工把视频app打开,问他要看哪一部。老爷子:有没有最新那个机器人的啊?

林臻东和洪阔告辞,并肩走出医院。这一天还很冷,但太阳很大,阳光洒遍全城,像一层金子。

林臻东和洪阔知道有人在拍他们,还是一起站在门口,呼出一口白气。

林臻东:走一会?

他们没搭电梯,走路绕到医院后面的地下停车场去。

林臻东有点难过,不只是因为他演戏骗了太爷爷,还因为他演的戏竟然让太爷爷这么高兴。

他原本想的是,和洪阔演几天戏,后来改成演几年戏。车队的重心要往国外转,他们待在国内的机会不多,出了国再要控制往国内的信息就容易些。过几年可以跟老爷子说他们离婚了,也可以坦白,他知道洪阔都不会有意见。

老爷子以为他拥有的那段婚姻竟然是那么的好,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林臻东家庭美满,父母和睦,没有感情上的障碍,只是从来没想过定下来,也不觉得定下来有什么好。他交往过的人不少,睡过的人更多,兴许是征服欲都用在了赛场上,从来没想过一定要得到谁,不喜欢他他就换一个,反正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

他看了很多,却从来没有看到老爷子所说的这幅图景:相扶,相依,相爱,彼此拥有,彼此信任,满足。

这图景里还有另一个人。

洪阔也在想。

他想到自己的外公。他的外婆走得很早,那个时候世道乱,他外公不在家里,他外婆一个人操持里里外外,得了病,不说,有一天早上他外公终于回家了,她心一松,悄没生息地就走了。

他外公把人从医院抱回家里,额头往下流血,是给医生磕头的时候磕出来的,到了家,抱着他外婆坐了一夜,不肯松手。

他妈妈讲到这一段,至今还是会掉眼泪。

洪阔从小跟着家人去给外婆扫墓。别的墓碑背后多是逝者生平,或者墓志铭。他外婆的墓碑背后是《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开头那首。

其实已经好几个十年了。

洪阔小时候就想,这种爱情是他会拥有的吗?所谓相濡以沫,所谓生死不渝。

他觉得不会。太难得了。哪来那么好的运气就被他遇到。

林臻东突然说:其实跟你一起过挺好的。

他本意就是说对这种假的婚姻生活没有不满。他们合得来,在英国的时候已经磨合过生活习惯,而且和洪阔在一起他真的舒服,开心。

洪阔:我也这么觉得。

洪阔:起码我不会要你给我洗裤衩。

林臻东交往过一个女朋友,美国人,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驯男秘笈,非要林臻东给她洗内裤。

林臻东不是不会洗内裤。他家跟他谈得很清楚,不负担学业和基本生活以外的费用。在英国他修过草坪,替人溜过狗,带过孩子,还会给地板打蜡。他就是不明白洗内裤为什么可以决定自己爱不爱她。

他只好说:那我可能是不够爱你。

气得女朋友挺着两颗形状姣好的乳房就走了,还撞在来找林臻东联机的洪阔身上。

林臻东喷笑:那是,我穿你的不就完了。

林臻东:就怕不够大。

洪阔白他一眼。

这类玩笑他们常开,洪阔该呛回去,说要不比比?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可能跟他们两个睡在了一张床上有关系。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回到别墅,按助理安排安分待了几天。几天后车队陆续都回国了,他们恢复训练,每天开着车同进同出,真有几分新婚燕尔的样子。

车队的人不知道他们在演戏,还埋怨他们怎么瞒着大家。林臻东跑了,留洪阔一个人干笑,徒劳地转移话题:怎么你们都不惊讶啊?

技术部长老资格,说话直,说:早看出来了。

洪阔:啊?看出来我们在一起?

技术部长:也不是,就是觉得你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和,好,中间还是有些差距。

差距是在何时填补的?林臻东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没有某个历史性的时刻,突然石破天惊,山河变色,他醒悟,啊,原来我喜欢洪阔。

没有。他对洪阔的喜欢是一天天,一点点累积起来。今天洪阔买了他最喜欢吃的冰激凌,明天开车来车队的时候洪阔放的歌很好听,后天一起看午夜场电影,洪阔睡着的侧脸很好看。他有点感冒,洪阔照顾他,表姐要结婚,洪阔和他商量买什么礼物,最后选出来一件又有品又漂亮,他觉得洪阔太好了。

像拼一个乐高,每一天捡起来一块,和已经有的部分接在一起,渐渐就改变了形状,但形状是什么时候变化的,谁说得清楚呢?

洪阔有这个历史性时刻。

他爸妈旅游去了,觉得自己儿子不能闲着,把狗寄放在他那里。狗养成了习惯,早上一定要出去溜,他被闹钟闹醒,挣扎着爬起来。

林臻东也醒了:我也去。

洪阔打哈欠,他们两个都不是早睡早起型的,林臻东比他还起不来。

洪阔:你睡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林臻东摇摇头,和他一起从床上摸下去。

——他们睡一张床,说是懒得去把另外的床整理出来。在英国的时候又不是没睡过。

洪阔负责牵狗,林臻东负责捡屎。来到陌生环境的狗十分放得开,拖着洪阔在几近无人的小区花园里狂奔。林臻东跟在后面。

狗找到心仪的地方,开始愉快地拉屎。

洪阔睡眼惺忪,被狗屎味淹没,低头看见林臻东蹲在地上捡屎,头发没梳好,还有一点翘起来。

他伸手,手指捋进发旋里,把翘起来一点头发抚平。

那一点头发又翘起来。洪阔笑了。

林臻东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这是一个温暖的,狗屎味的清晨,洪阔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幸福。


林臻东早就考虑过,和洪阔假结婚没什么不好。他本来就忙,和洪阔待在一起的时间居多。生理需求方面,车手车手,有车有手。

可是他有时候忍不住偷偷看洪阔,觉得洪阔的手看起来也很好嘛。

洪阔这个人看起来也很好嘛。

想法一旦产生,自行生长,越长越多,越滚越大。

他越演越投入,戏假情真,趁回家陪太爷爷吃饭的时候牵手啊抱啊,说说情话啊,打着演给老爷子看的名义。洪阔也没反对就是了。

过了一段时间这招也不够用了。

林臻东给助理打电话。

已经过了最忙最乱的一阵,助理的生活返回正轨,工作量还是难免增加,公事公办的语气:您说。

林臻东:我不是假结婚嘛。

助理心中警铃大作,说:是,我知道。

林臻东:如果我想变成真的呢?

助理:……去追。

助理心想你长这样我长这样你问我我问谁?

林臻东:给我一点私人的意见嘛。我都买了一根口红补给你。

助理出离愤怒。这是口红的事吗?而且她丢的是牛血色,林臻东买给她的是根死亡芭比粉,她是黄皮!死直男!不对……死gay!不对……万恶的资本主义!!!

助理:你问我是因为我是女的吗?

林臻东: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可以按照保密协议让你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四处碰壁,下半生凄凄惨惨,只能把猫送人然后去世贸中心跳楼。

助理:。

林臻东谆谆善诱:去世贸中心跳楼多不好啊,会砸到花花草草。

助理语气甜美:那我为您规划一下。


洪阔也给助理打电话。

他比较委婉,问:林臻东一般喜欢什么?

助理狐疑地拿开手机,看一眼,是洪阔打的。她想是洪阔失忆了?被魂穿了?你是谁不要以为变成洪阔的样子就可以骗过我。

洪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助理抓过iPad开始翻行事历。老板好日子不拍马屁的员工不一定不是好员工,但一定很容易变成前员工。

洪阔: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就问问。

洪阔:我想假戏真做。

助理:你问我是因为我是女的吗?

洪阔:不。是因为你是林臻东的私人助理。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助理:好。可以。打住。


两个人都存着一份心思,但是都不敢行动。撩人上床他们都会,但怎么勾引一个你认识了十几年先假结婚后来真的喜欢上而对方也许只把你当哥们的人,这就有点超纲了。

而且,林臻东想,他要的不是一夜,或一时的快乐。他要的是更大更多的东西。

他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有洪阔这个哥们,搭档,已经足以令他感激。现在他想要更多,如果洪阔不愿意呢?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心就失去这个他珍惜也珍惜他的人。

可是贪心最难克制住。

他给助理打电话:你说我应该怎么追他啊?

助理:我下班了。

林臻东:世贸中心。

反正他看不见,助理翻一个特别大的白眼,眼睛翻到脑袋后面,应付他:你不是很会追人吗?

再说追人有什么难,送花,送礼物,安排浪漫桥段,虽然土,但是有效啊。

林臻东:对他不行。

他和洪阔不说撒尿和泥也差之不远,彼此什么糗样没见过,没出息的,丢人的,他这些模样洪阔看得太多了,怕是拿桥段追洪阔会把洪阔笑死。

助理心想你去追就完了,你去追他肯定答应,还会跳到你身上。两个人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她不想当这层窗户纸。

助理:那,试探一下?

林臻东患得患失: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可把助理憋死了。

两个人明明睡一张床,半夜各自爬起来去卫生间打手枪,失自己的眠,秃助理的头。

就在助理忍不住打算大白天下然后一封辞职信逃去国外的时候,林臻东和洪阔一起去北欧参加比赛。这里地形特殊,气候异于寻常,从来是本土车手的天下。他们竟然争到了一个第三,大出业界意料,也是国人在这个级别赛事的最好成绩。

人一高兴,难免就喝多。林臻东和洪阔勾肩搭背回到各车队住宿的酒店。酒店三面围合,有个后院,一轮明月越过酒店的轮廓,高悬空中。

两个人嘻嘻哈哈穿过大堂,踉踉跄跄走进院子,醉得已经没有方向感了,绕着后院的喷泉转。

林臻东太高兴了,高兴到头了,他还要更高兴一点,不知道该往哪里发出去,怀里搂着的人他想亲,还是有一丝理智知道不能亲,一腔涌动的热血与爱意冲着天空发泄。

林臻东:洪阔,我爱你!

头两声,洪阔没反应过来,叫到第三声的时候他反应过来了,愣愣地看着林臻东。他知道,他分辨得出来,这不是在演戏,这不是一句台词。他认得真心。他不知道林臻东是不是那个他相濡以沫生死不渝的对象,但他想可以是,那个可能性,它是存在的,他已经遇到了,只需要去抓住它。

林臻东:洪阔,我爱你!

洪阔想,这么巧,我也是。

他的体悟没能帮助他阻止林臻东噪音扰民。他只好想办法让林臻东知道。

林臻东:洪阔,我爱你!

洪阔:林臻东,我也爱你!

林臻东:洪阔,我爱你!

洪阔:林臻东,我也爱你!

满酒店的人都被吵起来了,绝大多数是来参加比赛的,听不懂中国话,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有的觉得靠中国人半夜发什么疯,有的觉得好玩,有的拿出手机,录下来,传到网上。

两个人喊到嗓子哑,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和车队醒过来的人拖走。

第二天醒过来一看,被拍摄的沙雕视频已经出口转内销,迅速红回国内,登上热搜,拥有话题,并被制成无数鬼畜片段和表情包。

林臻东不理他爸妈对他的狂轰滥炸,看向旁边一样在看手机的洪阔:你记得?

洪阔:我记得。

林臻东把他摁倒在床上,吻他。


国内,林臻东的私人助理看着已经如燎原之势传开的视频,将写了一半的辞职信删掉,抱起meimei出门找姐妹买醉。

她买醉一礼拜。林臻东和洪阔在北欧干柴烈火一礼拜。

然后终于得空,纡尊降贵给她打了个电话。

林臻东劈头一句:你辛苦了。

助理假笑,那会涨工资吗?不会。

助理:需要我安排回国的事吗?

助理暗示:林老爷子想你们了。

林臻东的声音有点低:再过几天。

然后是一阵可疑的布料摩挲声,啧啧声,听起来水分很足。

背景音里有洪阔小小的抱怨:你讲完了没?

林臻东:这次证件要真的,交给你了。

说完挂断。助理瞪着手机,一脸怒容,又有一点笑的样子。


几年后,林臻东的太爷爷走了。

老爷子没事跑去街上看人下棋,自己下得臭,还不许观棋不语,就爱评断两句。有一天坐在路边花坛上看人下了一手妙棋,大笑三声,溘然长逝。

老爷子生前留有遗嘱,葬礼从简。林家只招待了亲戚朋友,办了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老爷子的几个棋友一起送了挽联,上书四个大字:英雄千古。

看人下棋能看出这个评价来,唯老爷子一人。

洪阔陪林臻东完成仪式,晚上回那栋联排别墅住。他外公当新婚礼物送给他了。

林臻东还是伤心,哭红了眼睛。洪阔想让他高兴,半夜突然有想法,习惯性给林臻东的私人助理打电话。

洪阔问助理:林臻东喜欢小孩吗?

助理挂断了电话。



-完-



感谢茶老师为本文口红色号提供技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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