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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妖传 五

人(?)X妖(?)←一个报恩(?)的故事

警告:时间线紊乱/BUG

一切人名地名与现实无关。



劲风夹杂着水汽呼啸而来。

似熟悉又似不是那么熟悉的声音随着风在黄景瑜耳边萦绕:抓紧我。趁另一支蜡烛还没有熄灭,快。

自风的来处,本来已经伏下的隐约烛光重新亮了起来,但是飘飘摇摇,随时有可能熄灭。

黄景瑜忍不住恳求:那杜夫人——

我救不了她。白猫说,显得十分疲惫。

快,要来不及了。白猫催促道。

透过水面已经看不到杜夫人与蜃妖的影子。黄景瑜知道于事无补,只得向着风伸出双臂。

风瞬间卷住他,一阵铺天盖地的冰冷湿气涌来,仿佛是一片又一片光滑的寒冰,将他托在上面。风刺向烛光。与此同时,本就微弱的烛光已经缩成了一豆。

风挟着他落在杜宅的卧室内。

烛光倏地一闪,熄灭了,升起一线袅袅的青烟。

黄景瑜跌坐在地上。白猫卧在他的身旁。它损失了许多力气,为了让这一边的蜡烛不要熄灭,它用自己的心血作燃料,一滴一滴滴在烛火之中。

不一定得用它的心血。黄景瑜有心悸症,它不愿意冒险。

天将破晓,透过窗格,已经有隐约的晨曦闯入室内。更鼓敲响了,金吾卫将会打开各坊的坊门。

白猫勉强支撑起身体,对黄景瑜说:快走吧,免得惹出事端。

杜夫人的魂魄已经湮灭在幻境中,床榻上躺着她的尸体。如果有人进来,他会被当做凶手。

黄景瑜抱起猫走到窗边。

或许是被惊动了,床边软塌上熟睡的婴孩忽然皱起脸,大声啼哭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母亲或是任何一位亲人来哄他。

走出坊门,一人一猫走到了朱雀大街上。

黄景瑜一直沉默不语。

反倒是猫不安起来,虚弱地抬起爪子摁在他胸口上,说:这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它的错。

纠缠的因缘无法解开,便只能结成死结。就好像无法改变水流的方向,即使是它也不能。

黄景瑜说:我知道。

他走到朱雀大街的中央。朝阳正从东方升起,灿烂的阳光为道路两侧的槐树与榆树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望着那一片片在朝阳下泛起光辉的屋瓦,耳畔回响着最后在杜宅听到的,婴儿所发出的哭声。

在旭日中,少年的脸仿佛也散发着光芒。泪水终于自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应该为什么而活?

来访的尹药师问道。

他与他的师父终于到达京城,依约定前来拜访。

为了过去?还是为了未来?

黄景瑜:我倒不觉得这两个是不同的答案。

方才,黄景瑜对尹药师说起了杜薇一家与蜃妖的事。因为杜家的事,他的情绪一直低落,难得有旧友来拜访,当然不吐不快。

尹药师:或许吧。或许杜薇没有选择。

他看向黄景瑜:如果是你呢,你会如何做?

他的意思很明显。

杜薇纠缠于因缘,一家人得到这样的下场。那黄景瑜呢?

黄景瑜无法作答。

他依然没有对尹药师说起白猫的事。

尹药师见状,换了个话题。

尹药师问:你的心悸症怎么样了,有没有发作过?

黄景瑜摇头。在灵鹫峰上,据说是有佛祖庇佑,他的心悸症不曾发作。下山之后一路到长安又经过了种种,也一直没有发作,如果不是尹药师提起他都快要忘记了。

尹药师:那就好。我带来的药你可不要忘了吃,虽然说不能治好你的病,总是聊胜于无。

黄景瑜点头答应。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尹药师还得回到师父身边,告辞离去。将他送走后,黄景瑜回到屋中煎药。

药香盈满室内。黄景瑜还在寺中时负责打理药圃,感到十分亲切。

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从庭院中跳到室外的走廊上,停在门边,一张猫脸皱成一团:真是臭不可闻。

然而黄景瑜只闻到药的味道。

白猫皱着脸在门外踱来踱去,黄景瑜只当没有看到。

他还在想着不久前与尹药师的对话。

他会如何做?他该如何做?

他知道白猫对他隐瞒了许多事情,说着报恩,却从来不提起之前发生过什么。他应当对白猫的动机抱以怀疑,而事实是,他对白猫总是有着没来由的信任,哪怕是像先前那样,对白猫玩弄自己及对他人的冷漠感到厌倦,心底也从来没有真的厌弃它。

白猫也确实在最后关头救了他的性命。

黄景瑜只觉得看不透白猫。好在他并不强求要看透所有的事。他乐意让事态顺其自然地发展。如果白猫有着许多的秘密,那么他就等待着这些秘密一个个揭开。

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白猫在门边坐下,叫他:喂。

白猫问: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患上心悸症吗?

如果他这个时候回答想,白猫就会给出一个荒唐的答案,然后嘲笑他。

如果回答不想,白猫也会嘲笑他。

它还不想告诉他真相。黄景瑜轻易地就将这一点看穿了。

他将煎好的药从炉子上端下来,稍凉,倒入碗中,再端起来一饮而尽。

药苦极了。他的脸皱得比白猫还厉害。

噗。

本来因为他的不作答而恼火的白猫笑了。

它三两步跃进室内。黄景瑜坐着,它跃到他背上,前爪拍打着他的脸,嬉笑:苦吗?

黄景瑜瘪着嘴,缩紧眉头,点点头。

白猫:西市新上了一批蜜饯。

黄景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白猫哼了一声。人间本来和它没有干系,这一遭过去了一千年,再一看,的确有许多变化,它也感觉到一丝新鲜。既然暂时无事,就常东走走西逛逛,当作打发时间。

它曾经独自生活了数千年,数万年,一千年,就好像弹指一挥。它没有想到一千年会这么漫长。

它变了。有人让它变了。

它看向黄景瑜,慢悠悠地说:听说,除了蜂蜜,还用了从摩揭陀学来的煞割令法制作的糖块,所腌制的果脯格外甜。

它这么一讲,黄景瑜愈发觉得口中发苦。

白猫:想知道有多甜吗?

黄景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白猫从他背上跃到他怀中,趴在他肩头,撑起身体,三瓣嘴贴着他的嘴唇。

又湿,又软,又暖。

一小点带着倒刺的舌尖从他唇上舔过去。

这是一个吻。

只是嘴唇相碰,但猫确实是吻了他。

根本来不及辨认是什么味道,黄景瑜从头顶到脖子根都红了。

等到猫的唇与他的唇分开了,他连句子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你。这。这。

呸呸呸。

猫脸皱成一团,写满了嫌弃。

臭死了。

黄景瑜红着脸,又笑了。

他摇头:你啊……

说着,将猫抱过来,搂在怀里。抱怨着臭味的猫没有躲避。黄景瑜低下头,将仍是绯红色的脸颊埋在猫柔软的毛中。


西市。

猫说:去海池看看吧。

黄景瑜本来是为了蜜饯来的,听到白猫这么说,想起第一次宿在宅子里的晚上听到的那段对话:那就去看一看吧。

白猫没有告诉他,有自己在,无论是海池里的东西,还是独柳上的东西,都是不敢现身的。

海池在西市的西北角,池侧原本是佛堂,是寺中的沙门挖的放生池。佛堂因先前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破败了,海池还在,周围生着荒树杂草,鲜有人来。

池面平滑如镜,倒映出岸上的一人一猫。微风吹过,一两片草叶落在池水中,飘飘荡荡。

这样的静谧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了。

循声望去,脚步声的制造者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从穿着打扮来看,女子的家境富裕,但是没有侍女陪伴在身边。她似乎有些恍惚,走一走,停一停,正朝着海池边来。

走到海池边,她没有注意着通常难以忽略的一人一猫,而是注视着池面,好像正在欣赏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她的容貌秀美,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噗通。

女子掉进了海池中。

黄景瑜赶忙也跃入池中。他自幼在山中长大,但水性极佳,很快游到落水的女子身旁。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了,他搂住女子的腰,双腿蹬水,向上游去。

岸上的喧哗声逐渐清晰。

手臂破开水面,挟着女子划向岸边。岸上聚集起来的人七手八脚将女子拉上去,黄景瑜也爬到岸上,见十数人已将女子围住,看样子是家仆,女子也并未呛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猫正等在那里,一脸的幸灾乐祸。

蜜饯是买不成了。黄景瑜没好气:又是你安排的?

白猫咧嘴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它又说:不过,这确实是我答应帮你做的第二件事。

黄景瑜正要开口,它又说:救人不好吗?

和猫做口舌之争只会自讨没趣。既然已经想好了要顺其自然,那就接受吧。

这样想着,隔一日,他收到了请帖。

请帖是由仆人恭敬地送到宅子中来的,精致的纸笺,配以高雅的装饰。发出请帖的人姓孙,是一位有名的富商,专门经营由丝绸之路运来的西域商品,住在西市附近,离黄景瑜的住所不远。

请帖上写的无非是感谢他救了女儿的性命,昨日匆忙,没有向他道谢,希望能够邀请他来家中做客,用郑重的方式表达对他的谢意。

黄景瑜收下请帖,答应了邀约。再隔一日,他带着白猫登门。

也许听说过这位总是与猫同行的少年,孙姓商人并未感到惊讶。他邀请黄景瑜进到正堂,说了一些感激救命之恩云云的客套话,又命人送上礼物。黄景瑜将礼物收下了。

他清楚,既然白猫提到过,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又东拉西扯了一番,孙姓商人露出愁容,说道:关于我的女儿,其实……

简单来说,孙姓商人的女儿,那天落入海池的女子,孙芷芳,她有一些异状。

那不是她第一次落水。

白天无精打采,神情恍惚,有侍女在夜间听见她屋中传出男人的声音,一开始是在与家人一同出游时总是不自觉地走到水边,有一次险些溺水,孙姓商人由此警惕,要人将她看管起来,但是一不注意她就会从家中跑出去,然后落水。

怎么看,怎么都是被妖物迷惑住了的样子。

孙姓商人十分苦恼: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当然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再说也不一定是妖物……听说您通晓佛理,还敢居住在有名的鬼宅中,一定不是一般人。前日您在海池救了她,一定是您与她、与我家有缘的缘故。还请您帮我这个忙,至少,让我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倒是不难。

黄景瑜的眼睛与常人不同。

他想要征求猫的意见,一转头,见到白猫正伏在地上拨拉着一块从点心碟子中偷走的糕饼,一副真的只是只猫的样子,只好再转回来。

面对孙姓商人期盼的目光,他点头:那么就先让我见一见她吧。


黄景瑜在内堂落座后孙姓商人便走了。侍女再去将孙芷芳请出来。内堂十分安静,几乎见不到人,可见孙姓商人已经将能够接触到女儿的人精简到了最少。

一方面是怕打扰到精神本来就不稳定的女儿,另一方面也是怕多嘴的仆人出去嚼舌根。

侍女引着孙芷芳进来。黄景瑜起身行礼。仔细一看,孙芷芳的长相精致而秀丽,端庄的五官中又蕴含有一丝妩媚,想必有不少追求者。

她的面容依旧苍白,神情憔悴,动作起来没有力气,坐下后,也只是呆呆地望着身前。

孙芷芳:谢谢您……救了我。

话是这么说,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几分感激,反而是十分的平板和漠然。

黄景瑜:请不要客气。你的父亲已经再三道谢过了。

听到这句话,孙芷芳没有作答。

黄景瑜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他看得出来孙芷芳周身萦绕着妖气,但是,仅仅看得出来这么多。

把他拖入这状况里的白猫却在堂中撒欢奔跑着,追逐着一只奶酪凝成的小球。

孙芷芳苍白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您的猫真可爱。

黄景瑜:是啊。

他说得很别扭。这样看来白猫当然是可爱的,但他绝对不会用可爱来形容白猫。

孙芷芳:它的名字是?

黄景瑜:昉。

他没有解释是哪个字,冲着白猫叫:昉儿!

心里,他生怕白猫不理会他,故意让他丢人。

幸好,白猫放弃沾满灰的奶酪球,一跳一跳走到他身前,跳上他的膝盖,窝在他怀中。

黄景瑜抚上它背脊的时候,它还应景地叫了一声:喵~

孙芷芳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血色,眼睛不离白猫,似是羡慕:真可爱。

白猫忽然站起来,从黄景瑜的怀中跳到了孙芷芳的怀中。

孙芷芳:呀!

在黄景瑜震惊的注视下,它先是抬起下巴,让孙芷芳挠它的脖颈,又一个劲往她怀里蹭,再抬起脑袋,眨眨两只不同色的大眼睛,发出咪咪的叫声。

孙芷芳:真可爱。真乖。

黄景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有白猫在怀里,孙芷芳看起来放松了一些。她与黄景瑜闲谈了几句,但一旦涉及到她落水的事,她便三缄其口。

黄景瑜不能够勉强她,略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对孙姓商人,他拿一些话搪塞过去。

走到孙家的宅邸外,走出一段路,他才对白猫说:她确实是被妖物迷住了。

白猫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答:确实。

它冷哼一声:你可是没有闻到,满身都是鱼腥味。

黄景瑜:可是,依她父亲的说法,她的性格内向,不爱出门,平时也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妖物又是怎样将她迷住的呢?

白猫呵呵笑:正当龄的女子,还能是怎样?

——有侍女听到半夜由她房中传出男人的声音。

它说:干脆,你再去把她迷回来。我看那姓孙的未必不乐意,商人的女儿能嫁给户部侍郎的长子,他求之不得哩。

莫名地,黄景瑜想到了前日白猫吻他时的景象。

他红着脸摇头:不可。

白猫促狭:怎么,有心上人?

黄景瑜不说话。

白猫来了兴趣:真的有啊?

任凭它如何讥讽试探,黄景瑜都没有开口。他所想的并非是心上人,而是他梦中的那个人。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梦中人。连尹药师也只是知道他会重复做着同一个梦。如果一定要说他在意着谁,他想,那么大概就是这个人吧。


几日后,白猫落在室内:孙芷芳又落水了。这一次是漕运的船夫将她救起来的。

孙芷芳竟然避开监视,去到了城外。

果然,请帖不久便到了。孙芷芳的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再向黄景瑜恳求:求求您,她,她只有那日与您交谈过,从那之后任何人对她说话她都不理。我也拜访了高人,使了办法,然而——

黄景瑜安抚他:让我先和她单独谈谈。

孙父屏退仆从,按照黄景瑜的要求,侍女将孙芷芳扶来后也离去了。

与几日前相比,孙芷芳的脸色愈加苍白,简直可以说是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愈发的浑浊涣散。

黄景瑜:其实你是故意跳下水的吧?



-待续-



这猫还有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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